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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是不是因他垂垂老态,已无当年杀伐果决,他的眉目稍稍下垂了半许,不断思忖那几字。
字字恳切,陆衍那时,也如她这般,伶仃跪于大殿之上,肩背挺直。
任由刑杖击于他宽阔的背,也不见一丝佝偻。
刑杖之痛, 一杖皮开肉绽,二杖深可见骨,三杖肺腑俱裂。
这样泯灭人性的灭绝之痛,他深深受了两杖,仍言,有错,却不悔。
随之他愈发老态,便对少年时那些纵横沙场、抛洒热血之事记忆尤为深刻。
而同他一道挽救半壁南凉国土的,总是伴随着另一人的身影。
他们胸怀天下,英勇而无畏,于乱流中挺身而出,他们互相携手踏遍山河,互相许下海清河宴的愿景。
而此刻,陆家只余一介伶仃孤女。
那段刀光剑影的激荡岁月,终究离他远去了,他从一个意气风发,心怀万民的少年天子,因长期锁于深宫,被阴私诡谲的朝堂争斗压弯了身躯,消磨了他的锐气。
自他推翻太子,坐上了这南凉紫金宫的皇位之时。
痛苦,挣扎,便从那一刻开始。
从前为国为民的志向,也变作了如何守好他的皇位。
他的一生殚精竭虑,却只做了一件事。
那就是防备身边所有人,他要防止自己的权利被人夺走。
而此刻的他,已知时日无多,加之殿内灯影煌煌,帘后人血衣委地,光影婆娑,他仿佛见了旧时阿姊。
如他记忆中那般,温和慈悲,伴他冬秋雨雪,同他念诗习字。
云皎不愧是他最贴心的儿子,他要替人脱籍时,他大手一挥,允了。
他的心肠,又一刻软了下去。
只是不敬之罪,要治,否则天家颜面难存。
塑像之罪,也要治,否则戴罪之身也可塑金身受香火拜,岂不叫百姓平白觉此案有冤?
那便等一等吧。
吾有三子,长子慈悲,次子和善,幼子风流。
若有人来替她求情,便高高拿起,轻轻放下罢?
他已经杀了陆祁的儿子,何必再生一场罪孽呢?
他想到这里,眉间冰霜缓缓消解,神色也释然了些。
而陆温全然不知自己已从鬼门关里淌了过去,只是垂目,安安静静的注视着地面黢黑的石砖。
——不可直视天家。
于是她谨遵礼法,羽睫低覆。